十一、
我不得不重新认识一下这两个人。
关乎这两个人的过去。
莫小白,5岁时因先天性疾病被送进收养所。
“不过一个月就逃走了。”院长如此说道。
莫小白,在孤儿院生活了不到一个月,自行逃跑了。
石漠北没有插手的余地,石漠北连莫小白的名字都应该没有听过,因为大前提是男女分开管理。
然后,弑母事件华丽上演。
莫小白的母亲,被莫小白用毒药毒死。
“她的父母亲本身是实验者,家里的东西随便配一配就能致死吧。那种危险的实验品一丝一毫都是正确才算正确,配错一样都是危险。”院长如是说道。
“然后孤儿院就陷入了恐慌,把莫小白的档案消除了,对外称没有过这个人。”院长如是说。
不想担责任,大概就是这样吧。
然后,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是我杀的。”石漠北的善良性格突然爆发,信誓旦旦地承认道。
“是人都知道是假的啊,不过正因为是假的。”院长无奈地说。
正因为是假的,所有人心知肚明石漠北并没有出去过,所以才理所当然,心安地嫁祸于他。
非国家性小型孤儿院,意味着。
“一道屏障。”院长如是说。
只要竖起这座屏障,所有东西都能隐于内部。
“其中还有一个关键因素啊,投资人。”院长如是说。
如果没有资金援助,这种消息也是隐藏不住,会外传的。
“只有孤儿院的人知道或者说是认定他是罪人,孩子们疏远,大人们厌恶,石漠北变成了这样的存在。”
“后来他的性格问题渐渐暴露,便更是这样了。”
“可是,这样石漠北的做法不就没有意义了吗?”我问。
“不,有意义,只是影响区域范围小。小,小到仅仅只是一个孤儿院的范围而已。”
“那莫小白呢?”我问。
“她的事我想你要比我清楚吧。总之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十年后这里倒闭。”
“啊,找到了,给,这就是投资人。”她递给我一张照片。
说实话我有些怀疑,明明是支持这个孤儿院运作的重要人物,为什么会不记得,连资料也是如此难找。
而且更夸张的是这个所谓资料的东西,什么资料信息都没有,只有一张破了一角的照片。
这样缺乏的线索。
明明是这样,明明没什么用处。
可是对我来说。
明确,毋庸置疑,且。
“可怕。”我不禁小声自言自语。
照片里的女人不是其他人,她就是刚刚的前台。
十二、
我走出了孤儿院。
看看手表,距离我刚来已过了一个多小时。
忽然,电话铃响了起来。
“喂,安如雨?”是石漠北打来的。
“我现在得回医院治疗了。”他说。
这一点应该是必然的,因为一个多小时前护士小姐查房时看到了空无一人的床铺啊。
估计石漠北是被抓回去的吧。
“安如雨,拜托你,你告诉莫小白我已经知道了,那没有关系。”
“知道什么?”我不解。
“你不知道么?”他反而很惊讶。
“莫小白不是让你保密些什么来着?她自己说她让你为她保密了。”
“我是隐瞒了些什么,但是......”我想到了那场郊外的大型舞会,她用虚假的笑容说着带有命令意味的话语。
“我可是相信你的。”大概是这样说的。
但是,仅仅只是在舞会上撕破裙子、甩掉鞋子这样的失态行为而已?
“我要挂电话了,你先去莫小白家等她吧,她总会回去的。”石漠北在说完之后的一秒后就挂断了电话,当机立断无犹豫。
然后我的手机上就出现了一个新信息。
“短信?”我打开后发现是是莫小白家的地址,是石漠北发给我的。
“呼,又有事情要做了。”我叹口气,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把地址告诉了司机。
头靠在车窗上,回想着前台和我说的话。
“她到底为什么要拖延一小时呢?如果我发现了之后告诉了其他工作人员呢?”我想。
“难道?”我猛然坐起身来,把司机吓了一跳。
如果我打破了护士的发现时间,早一个小时就有人发现他不见了的话,石漠北本身的结果并不会受到影响。
他逃走是为了找莫小白,直到现在也没找到。所以即使提前一个小时就被发现,对他而言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不过都是找不到而已。
然而,这一个小时,却能改变我。
如果早一个小时石漠北被发现的话,石漠北给我打电话的时间也将提前一个小时。那么,我就根本没有机会去什么孤儿院了。
世界为我铺下的两个偶然也将没有意义。我将跳过孤儿院的环节直接去往莫小白的家。
“还真是......杰作啊。”我摇摇头自言自语。
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打扰了,有人么?”我敲敲门,无人回应。
“也对,如果有人石漠北早就找见莫小白了不是么?”我边自言自语,边坐在门前,顺势向后靠。
很不好,这个情况很不好。
我的背靠着莫小白家的大门,然后在靠上的一瞬间发现它并没有关着。
让我觉得不好的不是我已经头着地倒下的事实,而是映入眼帘的景象。
“真是......杰作。”我怔怔地说。
十三、
让人难以置信、哑口无言。
“这......”我站起身,睁大眼确认了眼前的景象是真实的。
这里是杰作。
这里,没有一件东西是完整的。
被撕碎的壁纸碎片撒满地,因壁纸被撕而露出的白墙被抠得一个洞接一个洞,茶几的玻璃被砸的粉碎,地板的砖被掀起了好几块,镜子的碎片亮晶晶。
所有东西都破坏殆尽。
散乱的衣服、撕碎的窗帘、毁坏的电视、撕破的书籍、没毛的地毯、翻倒的垃圾桶、乱扔的果皮、没实心的枕头、不剩棉花的被子、翻空的电冰箱、中央有凹陷的空调、有裂痕的鱼缸、死亡了的金鱼、断成两截的笔、撕得无全页的本和日历、被绞首的玩偶、溅了一地的颜料......
甚至,小礼服、化妆品都是残渣一样的状态。
她最钟爱的奢侈品,反而是破坏得最严重的。
尤其是,如同撕碎了之后再像小孩子一样玩“天女散花”一般的,纸币。
“钱可以买来任何!”
“没有钱能活?没有钱能享受?”
天天这样说的她,她的家里,却充斥着金钱的尸体。
我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才不至于被各种碎片划伤,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坐的地方便坐了下去。
“纯粹的,破坏啊。”我自言自语。
不掺杂其他,就只是纯纯粹粹地在破坏,一切,这里的一切都难逃她的破坏。
“石漠北知道的,就是这个么?”我捡起一片玻璃碎片,自言自语。
我捏住玻璃的一端,然后拿另一端划向了胳膊。
疼,划下去后第一个特别直观的感受。
也是唯一个感受。
“完全没有什么感受啊。”我把玻璃碎片扔开。
“不理解。”我真的无法理解。
我无法理解,破坏,会对一个人是必要的生存状态。
十四、
破坏欲。
破坏症。
前者人人都有,后者是精神疾病。
莫小白的先天性疾病,大概就是这类精神疾病。
看见东西就想破坏、毁坏、弄坏,直到心里的压力发泄完才暂时告一段落。
“......”我不知道该感叹些什么。
算了,与我无关,我只是来等她回来告诉她石漠北的想法的。
“小憩一下吧。”我对自己说,说着便闭目睡了起来。
“小......小......小......小.......不,不能再称作什么小雨了,安如雨,你,你......你来干什么!”
忽然耳边杂乱一团,我缓缓伸个懒腰,看到面前的莫小白。
她看我的那种神情,仿佛是看到宿敌一样的感觉。
仿佛是看到背叛者一样的厌恶。
仿佛是看到捕猎者一样的恐惧。
仿佛是事情败露时一样的惊慌。
“你......你......”她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她忽然挥手一巴掌,很重,很响,很疼,我瞬时从睡梦中完全清醒。
接着是踹向肚子的一脚,这下已经不是清醒不清醒的问题了,这是殴打啊。
没错,殴打,别名破坏。
“停。”我说着用双手抵住她的又一波攻击,向后跳一步,踏进了玻璃堆里。
“喂,你来干嘛?嗯?你!你!你昨天不陪我过生日,就是为了不动声色地让我的真相败露给石漠北?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啊?”她又攻了过来,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我的右脸上。
“明明都已经伪装的那么好了!”她的脚以一种接近跆拳道的脚法踢过来。
“知道石漠北每天都问你我的情况才每天都让你陪着我做那些过家家的游戏,可是,结果却!”她抽出了旁边的刀。
她把那些上流社会的活动称之为过家家,还真是有趣。
后半部分不是有趣点,主语才是重点。
说这句话的是莫小白,多可笑。
她的刀划向的不是我的致命点,而是大腿。不过也对,破坏是摧残后再杀。
我避开她的攻击,用手抓住她的手腕,然而她毕竟是破坏过这么多东西的人,力气比我大,自然地挣脱了我的手,用身体把我压倒在地下。
“我们不是朋友吗?啊?”她抬起刀,奋力向我的肚子砸下来。
砸,那是预备把我的肠子挖出来的气势。
我并不会坐以待毙,因为这一下下来可能会死。
在落下来之前我伸手握住了刀刃,是用尽力气握住了刀刃。
“啊?”她惊讶。
血从刀上划下,我趁她惊讶之时用挣脱出来的右腿把她踢到墙上去。
我把刀从窗户上扔下去,看了看流血的手掌。
我对这种破坏感觉到痛,但说到底只有痛一个感觉而已。
不会因此而恐惧,不会因此而害怕,不会因此而心里难受,甚至悲伤。
只是,痛。
仅此而已。
“呐,破坏狂小姐。”我朝她身上狠踹一脚。
“给我冷静下来。”我掐住她的胳膊,扭转。
十五、
她冷静下来了。
一如那场舞会时一样,被浇了冷水一样。
唯一不同的,她没有道歉。
她冷静下来的第一句话,是:“你我,根本不是朋友关系吧。”
“不是啊。”我松开手,非常自然地回答她。
“从来都不是,对吧?”她一脸茫然地看着前方,说。
“不,你不用回答,我知道的,一直都知道。”她刚刚问完就自问自答了。
“啊对啊。”我坐在她的旁边,自顾自地抠着指甲,淡淡地回应她。
“因为如果你我之间有哪怕一丝丝关系的话,这关系就会在建立当天被我破坏。破坏者,被称为破坏者的我不仅仅会破坏具体的东西。”
“可是连非具现物都会破坏的,比如,友情啦爱情啦的关系。”她有些哀伤,有些绝望地说。
“很恰当的称号,破坏者。”
她,一切的破坏者,不仅仅是能用手去撕碎具现物,看不见的关系也要毫不留情地斩断破坏。
所以在她面前,没有关系才是最强的关系。
正因我们之间没有一丝可称为关系的东西,我才能自称她的朋友。
仅是自称,是我自称,是我在模仿,在模仿人类朋友的相处方式,是我把莫小白当作我的陪练。
或者说,是我这个不算人类的蹩脚的生存者的玩具吧。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正是没有关系我才能让你陪我去那么多地方来掩饰我的真实身份啊。”
所以,这也就说明,她所说的信任也完完全全没有信任之意,因为她不会允许这种东西存在,一旦存在马上就摧毁。
“我可是信任你的。”
所以,那句话单单就是一句警告,完全等于不要背叛。
可是相互矛盾的是,根本谈不上什么背叛不背叛,因为从来就没有信任存在。
没有信任之处就没有背叛。
没有信赖之处便没有倒戈。
所以,刚刚还持刀认定我背叛了她的莫小白会忽然清醒吧。
她没资格说我不动声色地告诉石漠北真相,即背叛她,因为她本身从未信任过我。
我们之间没有所谓朋友间的信任,即既没有朋友关系,也没有信任。
不过莫小白,这个迷糊蛋,总是忽略些重要的事情。
“我事先不知道你是破坏者的情况,要怎样透露给石漠北呢?”我假笑着问她,她愣住了。
十六、
啊啊,不知不觉事情交代的有些模糊,那就让我这个旁白把事情情况清楚地讲述一下吧。
前一日莫小白来踹我家大门的时间,正是石漠北去莫小白家找她的时间。
莫小白从我家回自己家的路上的时间,也是石漠北的心情变化从惊讶到接受再到静静等待莫小白回来的时间。
莫小白回到家的时间,就是发现自己的真相败露给石漠北的时间。
于是,结果很明了了,莫小白把破坏上演在了石漠北身上。
于是邻居报警,警察到来。
警察到来的一瞬,她跳窗逃跑。
石漠北被送进医院。
之后逃走去找莫小白。
我去看石漠北。
被拖了一个小时。
我在孤儿院的时候,石漠北依旧在找莫小白。
或者说,一直蹲在莫小白家里没有等来她。
接着被医务人员找到并拖回医院。
告诉我莫小白家的地址。
我来到了这里。
我才睡了一个多小时就被莫小白气急败坏地破坏。
嗯,事情就是这样的发展。
“你早就知道石漠北会通过我了解你的情况?”
“嗯。”
“所以才伪装成轻浮的大小姐模样?”
“嗯。越假越真,我这样一个无可救药的人越是模仿什么上流社会的人越以假乱真吧。”
“是啊。”
“嗯。”
“那你是爱石漠北的吧。”
“爱。”
“所以不想被他发现?”
“嗯。”
“明明两情相悦啊。”
“那又怎样?我们......我们......准确来说,有我这样的存在就不可能有爱情。”
“啊对啊,破坏者,一旦真正建立起情分反而立马就会被你破坏殆尽吧。”
“无法反驳呢。”
“这就是命运吧。”
“小雨,不想讨论这个话题的说。”
“上次在餐厅里就搪塞过去了呢。”
“嗯。”
“不过我要谈。”
“那请便吧。”
“莫小白,命运,你觉得能反抗么?”
“不能。”
“好斩钉截铁,好不犹豫。”
“这是事实。”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我杀死了母亲的事你知道么?”
“知道。”
“那就是命运。”
“你这是推卸责任。”
“如果说是推卸责任也不好反驳啊。不过,我这是把责任推卸给自己的破坏症,也相当于推卸给自己啊。”
“啊啦,你弑母也是破坏啊。啊啦不好,和那个怪女人聊多了竟染上了口头禅这种怪癖。”
“怪女人?”
“啊啦,当没听见好了。”
“好吧,总之,简单点说。5岁的时候,是我提出要去孤儿院的。”
十七、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对自己的精神状况非常了解,家里一切我能破坏的我都会破坏,随着年龄的增大,能破坏的东西越来越多,情况也越来越严重,愈发演变成不能坐视不管的情况。”
“这时候应该去看医生。”
“小雨,你觉得去找心理医生有用么?”
“可能只是走个程序吧。”
“是啊,那医生对我的母亲说了句很过分却是事实的话呢。”
“她说了什么?”
“恶魔,这小孩子是恶魔。”
“.......”
“我的破坏是单纯的破坏,没有掺杂任何情感或是目的,只是想破坏就破坏了。”
“所以才可怕。”
“嗯,所以才可怕。没办法找到一个观点把我的想法扳倒,因为我根本没有什么想法。她们也无法找到反驳我的理由,因为不需要反驳,我并没有自我意识。”
“什么都没有就无法摧毁,无从下手的感觉么?”
“嗯,就是这样,说再多都是徒劳,没有意义。把一个自然而然没有目的性地走到偏轨上的人拉回正轨,不可能,因为你不知从哪里开始劝说。”
“能说的,只有一句话吧。”
“嗯,那是连我妈都能说的,需要医生?”
那句话,无非就是一句无济于事的话而已。
“不要再破坏了。”
这是普通版。
“求你不要再破坏了。”
这是乞求版。
“你不要再给我破坏了,混蛋!”
这是愤怒版。
都没有作用,没有效应。
“而且,我这种疾病是先天性的哦。”
“先天性?”
“嗯。想知道我父亲的事么?”
“我无所谓。”
“无所谓......还真像小雨说的话啊。说到底我还得谢谢你的无所谓呢,如果不是你对什么都不在意,就算你想模仿成为我的朋友,也忍受不了我天天把你带到那些让人不舒服的场所的吧?”
“可能吧。”
“我的父亲,在我出生之前就去世了,我没见过他,连照片也没见过。”
“你的母亲连丈夫的相片也没有么?”
“母亲?她有相片?她自己把所有相片烧掉的当然不会留下。”
“哦。”
“不对,她烧掉的不只是相片。”
“哦?哦哦,我稍微可以猜测一下。因为丈夫去世所以悲痛欲绝,然后把关于他的东西都烧掉图个眼不见心不难受?”
“不,才不是。”
“那么?”
“她烧掉的,是整个房子,当时那个小别墅里的所有都被她的一把火烧掉了,包括房子里的我的父亲。”
“......”我哑口无言。
十八、
“我的母亲和父亲很恩爱的你放心。”
“如果不恩爱也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我不会在意,你也请放心。”
“啊啊,差点忘记谈话对象是小雨了呢。”
“那为什么你的母亲要放那一把火呢?”
“有强盗。”
“......可怜的强盗,来错地方了。”
“不过说是强盗也不合适,那是来盗取父亲实验结果的同行派来的窃取者。我的父母可是这个世界上数一数二的研究者,其研究结果更是价值不可估量。”
“那也不至于把你的父亲和窃取者一起烧死吧,而且房子里还有实验结果。”
“当时我的父亲是这样说的,他说,一同杀死我。”
“啊?”
“其实这对夫妇早在静等着死亡了。”
“啊?”
“她们早已经厌倦了,只是在死撑着生存,其实只要有一根线断了,要他们选择死亡是非常简单的。”
“为什么会厌倦?”
“小雨你想象一下,整天进行着枯燥又没有结果的实验却被世人所推崇为人类最强的实验人,在外界压力下努力着做出没有意义的结果,同时心里期盼着甩手不干的两个人的心境。”
“能从一开始把这两人的情况说一下么?”
“嗯。我的父母亲的父母都是有名的实验者,自然而然的世界对他们的期望也很高。”
“确实,世界对无能没有要求,对优秀却要求严苛。所以说你父母亲的技术回应不了世界的期待么?”
“不,恰恰相反,能达到,所以才会和他们的父母,或者说和先代一样久负盛名。”
“那又为什么?”
“因为他们站在绝对高点。”
“绝对高点?”
“嗯,你可以想象一下蚂蚁看到人类和大象的感觉。”
“呃.....”
“蚂蚁会认为一样大,会认为人类和大象一样大,因为对于它来说这两种生物都是属于“很大”的范畴。”
“哦。”
“而我父母的实验成果,就属于人类,而真正的完美是大象。”
“也就是说世人认为他们的实验结果和真正的完美没有分别,因为都属于无法触及的范畴,是绝对高点,多一点少一点他们感受不到。”
“对,但是我的父母感觉得到,这不是他们要的结果,可是他们也做不出他们要的结果,可是人们对他们赞不绝口。”
“啊,这样么。”
这还真是,悲剧啊。
“所以他们想撒手不干,因为再怎样研究都是白费力气。”
“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是白费力气啊。”
无知与精通在此时比起来倒是无知要轻松啊,因为能轻松地说出“这个研究成果好厉害”这种话啊。
“可是因为在最高点,被寄予了希望,不能放弃。所以一直这样纠结着,浑浑噩噩着研究,当然便厌倦了。”
“啊啦,所以把自己和“失败”的实验结果一起葬于火海,顺便还把窃取者一起解决。可是,你的母亲为何没有抓住这个机会一起死去呢?”
“她的肚子里当时怀着我。”
十九、
命运,这就是所谓命运么?
“说起来我是个多余的存在不是么?如果没有我,母亲在那时就释然地和父亲一起走了吧。”
“确实多余。”
“所以算是亲手杀死丈夫的母亲总在自责中生活,以及在失去丈夫的悲伤中徘徊。”
“这难免。”
“在这种心理状况下,我出生了。虽然没有一点科学依据,但是总觉得这个从一生出来就染上的精神疾病是来自母亲当时的异常心理。”
“嗯。”
“但我没见过父亲,我对父亲的印象也就只是一个空空的称号而已。没有接触过的人我不会对他产生感情,所以......我完完全全无法理解,无法理解母亲的心境,她传递给我的心绪,我无法理解。”
“所以才说我的病,就算非要揪出个病根即来自于母亲的愧疚与悲伤的话,也治不了。”
“这就是命运。”
“命运无法抗拒。”
“无法反抗。”
“命运的棋子由不得当事者乱动,到最后我们都只能遵从命运到达目的地。”
“我反抗过,我很在乎母亲,正因为在乎,就不能能和她称作母女关系,一丝关系也不能有。终于在五岁时,我提出把我送到孤儿院来减轻母亲照顾我这个精神病的负担的提议,我以为我远离了她,这样我的破坏欲不会伤害到她。”
“但是反抗的结果就是,我在福利院里忍了一个月的破坏欲,结果忍不住逃了出来。”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破坏,一切都撕碎破坏,包括那个对即使是在破坏的我都微笑着的母亲。”
“那时我就想,不要,不要对我笑,不要让我感受到所谓母女关系。”
“我会想砍断这关系的,这母女关系越真实,我就会越想破坏掉。”
“但是,母亲,她是个,有相当大的死亡觉悟的人。”
“她五年前就应该死去了,可她为了我而撑了五年,用那可悲的母爱撑了五年,最后,由我这个多余者、罪魁祸首通过破坏症来杀死她也是最好的结果。”
“所以,所以,命运,绝对不能违抗,因为没有用处。”
“我的这个破坏特性,无法改变,无法违抗。和我构建关系的人,都是一个结果。”
“死。”
“停停停,你啊,莫小白啊,你还真是个糊涂蛋啊。”
“啊?怎么了呢?”
“你总是忽略重要的事情啊。”
“石漠北,那个最恶,那个人类最恶,不怕死,就算你会杀他对他而言也不过尔尔。”
“而且啊,那个最恶,那个人类最恶,可是会不择手段地杀死妨碍他的人的,你妨碍了他爱你的话,他也会杀了你。”
二十、
石漠北,他是无所畏惧的存在。
既已背负了那么多罪恶,被世人说成了最恶,被认为他什么都干得出来,那么他本身也开始什么都干的出来。
最好的证明,那就是生日的前一天。那个时候我如果没把这个和莫小白过生日的机会让给他,他就准备杀了我。
即使是这样一个微小的理由,他都能痛下杀手。
“什么?你说什么?石漠北,石漠北,石漠北,他......他会杀了我?”
“对。”
“他杀了我他本身的目的不也会随之崩坏么?我不是他的目的么?”
“对。所以,杀死你之后应该会自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莫小白仰头大笑。
“笑的很难听啊莫小白。”
“因为我是在难过的笑啊。”
“难过的笑?依照我的观察人应该是难过时会哭吧。”
“我不会啊!”她无奈地吼。
“我连哭也不会!”她情绪又开始失控了,怒目圆睁地看着我说。
“我也不会,那又怎样?”我无所谓地说。
“那我被他杀死好了,反正也只能这样吧?”
“你不听我说话么?”
“他会杀死我,杀死我......”
“请仔细想想我说的什么。”
“哈哈哈哈哈......”
“.......”
“杀死人之后自杀什么的,什么啊,什么啊,搞不懂,搞不懂......”
“......”
她开始自残了,这里已没有可以破坏之物,所以,开始自残。
首先是狠狠地把头朝墙上磕去。
“切,给我冷静下来。”我瞄准她的胸口,猛地一踢。
给予破坏者最好的冷静剂,无非就是破坏了吧。
接着我走过去,挡在哪堵她刚刚撞向的墙上面,这样撞过来的她彻底地把我当作了肉垫。
一阵疼痛,感觉骨头都快断掉了。
她冷静下来了。
“不是除了被他杀死还有一个选项么?不是还有你把他杀死的选项么?”我把她推开,说。
“我杀死他?”
“我不是说了他不惧怕死亡么。所以,你们大可可以在一起,像你和你的母亲一样,生活在一起。”
“我会杀死他的。”
“我就是要让你杀死他。这是不可避免的命运目的地,也就是结果。但是人生又不是只在乎结果,还有过程。在忍受不住杀死他之前,你们两个还是可以相处很长一段时间的,那段时间,对于你们来说一定都很美好。”
“仅仅珍惜在一起的时光就好了,是么?”
“是啊,你不是在违抗命运,只不过在拖延命运的执行而已。拼尽一切去拖延吧,为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多一点而拖延,这就够了。”
“小雨,你说的话还真是不好反驳啊。”
她怔了两秒钟,然后像是想通了一样轻轻微笑。
“谢谢你,小雨。”她轻轻伸出了双臂,紧紧地搂住了我,头枕在我的肩膀上。
“不用谢。”这是对道谢的礼貌回语。
“呐,小雨,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我尽量。”
“把我们之间没有关系的关系升个级吧。”
“嗯?什么意思?”
“让我们之间拥有假的朋友关系好么?”
“无所谓啊。”
“谢谢。”
“不用谢。”
“那么能再答应我一件事么?”
“你说。”
“咱们再说一次那句话吧。”
“好。”
“三、二、一。”
“因为我们是朋友嘛。”我们异口同声地说道,同时狠狠地一击掌。
二十一、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啊。”从莫小白家回到自己家的时候,我不禁感慨。
“严重睡眠不足,瞌睡死了。”看到床就像看到亲人一样,我扑了上去。
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整整睡了12个小时,睡眠时间还真是长出新高度。
首先,睡起来有些饿了,该吃饭了。
啊啊,我阔别了一天半的厨房,还是空空如也。
怕再像上次一样出现那样的情况,我没有点外卖,而是选择了出去吃。正当我随便选了一家餐厅并准备点菜时,她进来了。
她,这个她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前台。
“啊啦小妹妹,你来吃饭啊。”熟悉的语气。
“啊啦,小妹妹。你知道么?石漠北昨天杀死莫小白了哦。”
“啊?哈。”这回换我忽略重点了啊,莫小白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那个拿虚荣奢靡来伪装自己的女人,她说的话没有一句是真话吧。
我回想起昨天莫小白是答应了选择自己杀死石漠北的选项的,现在和这个结果放在一起真是嘲讽。
不过,一点也不吃惊,我是不会感到吃惊的人。
“啊啦,不好意思说错了。石漠北是准备杀死莫小白的,但没真正杀死,他在关键时刻放弃了,在刀尖刚刚触到莫小白的皮肤时放弃了。”
“他当时还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他说:“命运的选项只有两个,一个是我杀死你,一个是你杀死我,看来我下不了手杀你,结果就只剩你杀死我了啊。'”
“这是他当时对莫小白说的?”
“啊啦是啊。”
“石漠北还真是个奇怪的人,不过不论怎样也还是到达这个结果了啊,不错,很有趣。”我不觉有趣,可能是这个坏女人让我染上了另一个口癖。
“啊啦,小妹妹,最有趣的是当时莫小白的表情。她边笑边哭,是真的开心的那种笑容。”
“哭?”
“对,哭,有些蹩脚的那种哭。”
“可能那是喜极而泣吧,不会难过而哭却因为欣喜而哭了么?这样子莫小白的人生还真是没有缺憾了。”我真心这么觉得。
忽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莫小白打来的。
“是小雨么?”
“是的。”
“人家把钱都撕了,现在身无分文了,能帮人家办件事么?”
“我尽量。”
“帮我买副手铐、脚铐吧,这样我就暂时杀不了石漠北了吧?我啊,要开始拼命地拖延命运的执行了哦。”
“好。”
“以及,把我装到盒子里邮到石漠北的家里给他个惊喜。”她说这句话时像一个单纯的少女,真心很幸福开心的样子。
“恶趣味的乱来啊。”
“不行么?”让人难以拒绝的可爱声线。
“行。韵达、申通还是圆通啊?”
“随便!”她在电话那头咯咯地笑,一不小心就会让人忘记她是个破坏者,误认为她是个纯情小丫头啊。
这就是不幸之人的幸福时刻到来之际么?不,应该说是醒悟的不幸之人开始向世界要求归还幸福了么?真是杰作。
二十二、
后日谈。
我真的把莫小白打包邮到了石漠北家,据说石漠北拆开包装看到被铐住的莫小白时大笑了好一阵,肚子都笑疼了。
“安如雨,你还真能答应这个小鬼的请求啊。”石漠北当时给我打过来了电话,他这样说。
“因为我无所谓啊,你们喜欢就行。”我淡淡地说。
然后当我回家时,看到了坐在我家等候多时一般的她。
她在画画。
真是怪人。
“啊啦,小妹你回来了?那姐姐也该走了啊。”
“坐下来喝点茶吧。”我依照礼节这么说。
“不不不,我不敢和你这么危险的存在呆在一块啊。”
“......”
明明和我谈过一个小时的闲话。
我拿起画端详了一阵。那幅画的精妙处不在于画功,而是内容。
“观测者小姐。”我试探性地叫一声。
“嗯?叫我有什么事?”走到门口的她听到这句话回头这样说。
果然如此么?
她,是纯纯粹粹的观测者。
那幅画的内容是一个女人,她的身边无数条线缠绕,但就是无法与女人有交集。
线,可以理解为因果线。
脱离因果的存在,抗拒命运的下场,就是她,观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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